德斯爾站在手術房裡,舉著刀的手套上滿是鮮血,面無表情的看著手術台上病人被剖開的腹部,胃部有個不規則的醜陋隆起一路從幽門延伸到十二指腸,油黃色的網狀腸繫膜上、掀翻在旁的肚皮底下,皆可見大小不一的異常硬塊。

「沒有救了。」站在德斯爾對面的年輕醫師嘆了口氣,「腫瘤這麼大⋯⋯又轉移得到處都是⋯⋯還要繼續手術嗎?」

「不需要。」德斯爾簡短的做了結論,「你離開吧,我來關傷口。」

年輕醫師感到困惑,沒見過哪個資深醫師不把這種工作留給低階醫師的,但他沒有多問,道了謝便離場。

他聽說過德斯爾是個不喜社交的人,因此他認為德斯爾是想要享受獨自片刻的寧靜,畢竟他離開以後,手術室就剛好剩下德斯爾一個人⋯⋯一般人都會這樣想。

「德斯爾!」

尤狄特蹦蹦跳跳的踩進手術室,一身華服彷彿踏入的是場午宴,身後的金色髮辮隨之一上一下,映著手術燈更顯璀璨,在原就預期尤狄特會出現的情況下,德斯爾根本懶得問他是怎麼進來的。

「欸——你看到我也太不驚訝了吧!」尤狄特托腮嘟嘴,湊到德斯爾面前。

「這個人活不久了,你是來見他的吧。」

「對啊,但我也是來找德斯爾的。」尤狄特站到剛才年輕醫師的位置,左側側頭、右側側頭,饒富興味的看著德斯爾俐落縫合一層又一層的腹壁肌肉,「德斯爾真的好有趣,把人切開可能是為了救人,也可能是為了殺人。」

德斯爾沒有回話,理性上他也知道這樣的自己充滿矛盾——以救人為業、以殺人為樂——但那是在常人的邏輯之下。

對德斯爾來說,工作歸工作、娛樂歸娛樂,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可以,而身邊的尤狄特也是如此。

德斯爾抬起眼,看向尤狄特,符合大眾想像中天使純潔美麗的形象,這樣的尤狄特。

這樣的尤狄特,也打從心底不覺得有什麼不可以,雖然擅自踏入了德斯爾不打算讓他人涉足的內心,同時也以明亮的笑容接納一切常人眼中的黑暗。

如果有一天遇到其他黑暗而瘋狂的人,尤狄特是不是也會用這樣的表情去接納他人的所有?如此的想法越來越常浮現,逼得德斯爾幾乎發狂。

他真的好想、好想把尤狄特永遠留在身邊⋯⋯或者,關押在身邊。

德斯爾沒有讓這些主意流露在臉上,只是靜靜的結束傷口縫合,開門叫其他醫護進來接手病患,換掉了工作服後離開。

尤狄特變回人類看不見的原型,輕哼著歌跟在德斯爾身後,一直到走出手術室、走出醫院,尤狄特才再次化做人形。

「接下來要去哪玩呢?」尤狄特食指按著唇,身軀斜四十五度湊到德斯爾臉前,擋住了德斯爾遙望藍天的目光。